對爺爺的敬和愛

　　原標題：對爺爺的敬和愛

　　我自小和爺爺葉圣陶生活在一起，直到在我40歲的時候，他離開人世。這40年我在爺爺的身旁長大，一天又一天的日子，一件又一件的事情，讓爺爺的樣貌在我的心里漸漸形成。我熟悉他平日里的音容笑貌、言談舉止，了解他待人接物、做事寫文。在我心里，他學而不厭，無論對什么事情都充滿了熱情；他誨人不倦，誠懇地把自己知道的，教給那些來向他討教的人。在他，身教永遠重于言教，愛國和愛家矢志不渝。爺爺在世時，我陪他游園、和他聊天，好像那個白胡子白眉的老人，會永遠笑瞇瞇地坐在那兒；爺爺走了，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在我腦海里回轉，親切又溫暖。不過那個時候，對這個每天都在被“爺爺、爺爺”叫著的人，我知之甚少。我很少讀他寫的書，也不太了解他做的事兒。

　　36年前，爺爺離開了我們。我的爸爸葉至善依然在做著一個兒子要做的事情。爸爸一生陪伴爺爺，幫他做了許多事，編輯出版了不少書，還花費了8年的時間，編輯了二十五卷本的《葉圣陶集》。爺爺過世之后，爸爸還在不停地為他做著一件又一件事情。在84歲的時候，他又開始了《葉圣陶集》第二版的選編工作。一本本地補充，一本本地修訂，花去了他兩年多的時間。隨后開始寫傳記《父親長長的一生》，當時爸爸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，這事對他來說，更是一次空前絕后的挑戰。他拼了老命，又花了兩年的時間，終于完成了想要完成的事情，為了感恩，也為了紀念。爸爸把稿子交給出版社，自己就倒在了床上，新版《葉圣陶集》他是在醫院的病床上看到的。此后不到半年，爸爸就過世了。

　　爸爸這樣不遺余力地用畢生的精力來整理爺爺的作品，記錄爺爺的一生，是因為他非常清楚，他有著一位不同凡響的父親，他有責任有義務，用筆把一個真實的父親留下來，供后人研究、學習和傳承。他認定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必須做的，值得去做的。這是爸爸的責任，也是他的義務。我們不得不欽佩的是，盡管爸爸寫了那么多關于爺爺的文字，卻沒有任何對他的贊美和褒獎，有的只是實在的話語和清楚的事實，這讓我們看到了一位了不起的爺爺。

　　18年前，爸爸離開了我們，他對爺爺的那份責任和義務，留在了我們這代人的身上。我們對爺爺的了解和認識，沒有爸爸那樣深，更沒有因此壓在身上的沉重的責任，但是在他的影響下，我們有了這樣的意識，那就是要學習爺爺，要宣傳爺爺。于是我們“亦步亦趨”地向爸爸學習，讀爺爺寫的書，看看爺爺是怎么說的，照著他說的去做；回憶和爺爺在一起的那些往事，想想他是怎么做的，照著他的樣子去做；我們還會盡我們的能力，去整理爺爺的一些舊作，把他寫的東西盡可能地保留下來，好供自己和人們學習研究。

　　我們知道，不只是我們，很多文化界、教育界、編輯出版界的人，很多敬佩和熱愛我爺爺的人，也都在把我爺爺當成榜樣，在研究他，學習他，宣傳他，他們的研究比我們精深，他們的見解比我們高遠。我們尊重所有為研究宣傳我爺爺作出努力的人，發自內心地感謝他們。我也由此懂得了，趙樸初先生為什么會稱我爺爺為“一代師表”，他經過深思熟慮提筆留下的這4個字，分量真的有千斤重。

　　多年來我就有一個愿望，把我寫爺爺的文字結集成一本書，作為紀念送給爺爺，表達我對他老人家的愛和思念；同時也作為禮物，送給那些一直關心我和支持我的朋友。于是笨拙真誠的我，就像燕子銜泥做窩那樣，一天天地做著努力。燕子的窩雖然不美麗，卻可以供它們養育后代、遮風擋雨。我的這本書雖然語不驚人，卻承載著我對爺爺的敬和愛。在爺爺誕辰一百三十周年的日子里，看到我10多年的積累變成一摞厚厚的書稿，很難用語言說清楚我的感受，心里想著的，卻是給了我生命的爺爺和爸爸。

　　我想起爸爸在完成《父親長長的一生》時寫下的話：“如果我父親見了我寫的，他會怎樣說呢？”此時我想說的也正是這樣的話，盡管心中忐忑不安，我還是在想：“如果爺爺、爸爸見了我寫的，他們會怎樣說呢？”

　　《我的爺爺葉圣陶》

　　葉小沫 著

　　人民教育出版社

　　2024年10月出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