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 晨

　　□ 祁亞平

　　晨暉刺開塵埃，又把新的一天推在前面。走在元大都公園湖畔，呼吸著新鮮空氣，想著亂七八糟的心思。在人們還沒有起床之前，清晨就一片嘩然了。晨光總是醒得很早，沒有人能夠趕得上它的步伐。當我路過公園時，發現垂柳的葉子又長大了一些，枝條又長了一些，它們總是在夜里生長，當塵世進入安眠之后，它們才得以釋放生命，將綠色達到極致。然后高高地垂下來，輕點河面，御波而眠。

　　這一湖清水，一眼見底，干凈利落，一路向前，望不到盡頭。元大都公園共六處，長達幾公里，穿梭在城市中心，經精心設計，環境清幽，樓臺亭榭，廊廡曲折，花草樹木互相參差，景色宜人，空氣新鮮。湖的兩岸是整整齊齊的垂柳，一字排開，沿湖而立。再往上，就是斜坡，坡上是密密匝匝的矮松，冬夏常青，是公園一道亮麗的風景線。再往上便是寬闊的平地了，平地上有桃樹、楊樹、有竹葉青、有各種花卉，春天里，綠樹成蔭，五彩繽紛。

　　六處公園，我只去了兩處，一處就是去往我所在的這個市場的必經之路，一處便是117公交車站對面，公園里環境清靜，避開了鬧市的噪音，是閑散時放松身心的好去處。這個市場就坐落在公園的邊角，每天清晨和中午，出了市場便可看見湖岸上邊廣場中央跳舞的人群，公園的寬闊處便是自由活動的大廣場。可供退休在家的老頭老太太們活動筋骨，公園廣場活動是快節奏生活之后放慢腳步的閑散地。休息日或心情失落時走進公園，看三人一處，五人一團聚在廣場，跳舞，散步，打拳……年輕的，年老的，組成流動的風景線。把緊張和煩躁暫擱一邊，聽各類聲音插進時間，心情也豁然開朗起來。

　　在這個清晨，我又走成昨天的重復，慢慢前行。很多在公園散步的人，閑散地聊著。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在桃樹旁擺著姿勢拍照，她們迎著朝霞，和盛開的桃花一起，為這早晨帶來賞心悅目的風景。湖面有細霧繚繞，透過細霧，又看到那個每天早起拉二胡的小姑娘，和一位老爺爺一起坐在長椅上。小女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。琴聲正從她優雅的彈奏中緩緩流動，湖水仿佛陶醉了，加大了淙淙之聲。曾多次經過湖岸，見過這個小女孩，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，清澈無雜。扎著兩個羊角辮，一身淺綠色連衣裙，白色長腿襪配上粉紅色涼鞋，簡直就像玉女下凡。當她手指輕拂，琴音便悠揚滌蕩，隔著很遠便能聽到這天籟之音。因為我喜歡音樂，所以，大多時候我會聽得如癡如醉，忘了時間。

　　我一直認為藝術是共通的，源于喜歡音樂又喜歡涂鴉文字，每每聽到音樂或者看到好文字，都會為之深陷。或止步不前豎耳傾聽，或如饑似渴埋頭苦讀，無論是傾聽或苦讀，對我而言都是種美的享受。以前跟著舅舅學二胡，最喜愛的二胡曲便是《二泉映月》，但終究因種種緣由沒走上音樂道路，而文字更是被擱淺在歲月的長河中，我成了這二者名副其實的擦邊球。

　　在這個清晨，再次聽到小姑娘的二胡曲，很是愉悅，一邊走一邊向對岸張望，用心聆聽，心生歡喜。感謝這個小姑娘，讓我這個音樂迷能夠在異鄉聽到如此美妙的旋律。走著走著，思緒又不由自主地飄回家鄉，回憶中的點點滴滴，再次浮現眼前——我的家鄉慶陽，也是山清水秀，空氣新鮮，樹林碧翠，野花爛漫，村莊點綴，炊煙裊裊。人間煙火味時刻叩響門扉，犁尖上舞動的希望輾轉成歌……只是此刻，我只能行色匆匆，以過客的身份穿梭城市，漂泊的心始終被一縷鄉愁包裹著，無處安放。

　　一天復一天，腳印重疊，心已麻木。那些倉惶的歲月，掠過耳邊，又銷聲匿跡。那繁華一隅，似有青山依舊。而定神側目時，又是空穴來風不絕于耳。懷念那些金戈鐵馬的少年時光，如今，為了兒女家親只能單槍匹馬獨自闖蕩，那些石破天驚的夢想也都隨著歲月長眠地下，當隆隆的塵世震蕩著耳膜，把人聲鼎沸的世界鋪滿人間，我只是在它的側影中虛晃一槍，如同幻覺。

　　如今，上班之余，讀幾篇文章，寫寫畫畫，隱藏在城市角落，改寫子虛烏有的自己。那些曾經懷抱著文字裸泳的時光已不復存在。這些年，我被城市卷在漩渦里不斷沉浮，在霓虹車聲中，哭過，笑過，摔過，痛過……憧憬著，忙碌著。好久沒有牽起黃土地的衣角訴說情懷，好久沒能在火炕上舒服地睡一覺……年華似水，不停沖洗著內心的不安與動蕩。城市的櫥柜裝滿了琳瑯滿目的生活，而我終究不能在它的懷抱中熠熠生輝。